疏临

只谈风月

给太子殿下的生贺,生辰快乐

  谢怜今日起的有些迟。起身时发觉有什么不对。
  “三郎?”坐起环视一周。
  花城不在。
  “是有什么事吗?”谢怜稍稍收拾齐整,想出去看看。刚推开门,就看见了提着酒壶的青玄。
  “我是不是来的不巧,太子殿下有事要出去吗?”
  “哦,也没什么,三……花城他不在,我出去找找。他没在外面吗?”谢怜向后退了一步,先让青玄进屋。
  “没有,没看见。”青玄摇了摇头。忽然,他指了指房中略显杂乱的书桌。那是花城平日练字的桌子。“怎么,太子殿下,那边有道符,这桌子难道有什么要辟邪的吗?”
  谢怜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,看见书桌上摆着一张字条,上面字迹凌乱,就好像什么镇妖镇邪的符咒。
  是花城的字没错了。
  谢怜拿起那张字条,只见花城在上面留的是:“有急事外出,无妨,哥哥勿念。”
 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青玄笑笑:“不是什么,他留给我的字条罢了。”
  青玄了然,晃了晃手中的酒壶。“既然如此,不如太子殿下陪我喝一杯?之前总说着要请你们。”青玄知道谢怜肯定要推辞,忙接着说:“一杯,就一杯。我可是特意来的,太子殿下,明日就是你生辰吧?这么好的酒,我平日可买不起了。”
  谢怜这才想起明日是他生辰,那花城今日不在,是否……
  “那行吧,就喝一点。”他拿出两个小酒杯,谁知一拿出来,青玄的眼睛瞬间直了。
  “太太太太子殿下,你们这、这也太奢侈了吧。”
  谢怜心下纳闷,他已经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酒杯了。青玄接过酒杯,叹了口气。酒杯通体象牙白,手感莹润,似玉非玉,细看还有些许纹路,低调而具有美感。“这是灵犀角制成的酒杯,我曾有幸一见。这酒杯里哪怕装的只是普通的清水,不仅入口清冽甘美,更有清心解毒之效。”
  谢怜曾经没怎么注意过这个酒杯,此时对上青玄幽幽的目光,忙真诚地笑道:“是吗,真是神奇啊。”青玄此时的目光多了点幽怨。
  青玄结束了欣赏,先往谢怜的酒杯里倒了点酒,再给自己倒了一杯。
  “太子殿下,请。”青玄举了举酒杯。谢怜同他碰了碰杯,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。酒香浓郁,入口绵软,等滑到喉间时香气迸发,又辣又醇。他忍不住低声道:“好酒。”接着把酒杯里的一点酒喝完。
  酒气萦绕,酒香沁入五脏六腑,谢怜觉得头有点晕,眼前出现了重影。“就这么一点,不会就……”一句话还没想完,他就睡死过去了。
  对面的青玄自斟自饮,看着伏在桌上的谢怜,轻轻戳了戳他,见谢怜没反应,轻声道:“太子殿下,对不住了,你白天先好好休息,好好睡一觉,重头戏在晚上呢。”说罢,又忍不住小声嘀咕:“血雨探花给的是什么啊,这么好用。”

  谢怜醒来时,自己平躺在一张软榻上,他起身,看见青玄伏在桌上,手里还抓着酒杯。他暗自思忖:“不会这么丢人,喝了一点点就醉倒了吧……”可感觉却好像只睡了黑甜的一觉一样,并没有喝醉后的头痛与酸痛感。
  这时,伏在桌上的青玄也醒了,他揉了揉太阳穴,对谢怜说:“太子殿下,没想到你这么不胜酒力,这才几滴呢就醉了这么久啊。”
  谢怜:“????”真的这么丢人?
  这时,谢怜发现屋内灯火摇曳,再往外一看,鬼市热闹喧嚣,红光旖旎,天空是浓郁的黑,缀满了细碎的银星,一派人间烟火气。
  可是花城还没回来。
  “现在几时了?”谢怜忙抓过青玄问。
  青玄此时有点头晕,懵懵地说:“不知道啊,看天黑成这样,应该挺迟了吧。”
  谢怜冲他点点头:“抱歉,先失陪了。”
  青玄看着谢怜匆匆离开的身影,嘴角上扬,心想:“血雨探花,我就帮你到这了。”

  谢怜在鬼市问了一圈,没有人看见花城,还差点被热情洋溢的鬼们缠得脱不开身。
  花城可能去的地方,他都找过去了,可连个影都没见着。
  “三郎不可能会有什么麻烦的,但是我去帮帮忙也行啊。”谢怜心想,忽然想起了那枚骰子。他把骰子向前一掷,六点,可是什么都没发生。怎么回事?他不甘心,又试了好几次,每次都是六点,每次都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骰子失灵了。
  极乐坊,鬼市,菩荠观他都去过了。子时将至,谢怜着急了。
  千灯观。脑中闪过一个念头。他想起来了,千灯观他还没去过。

  谢怜推开主殿门的那一瞬,屏住了呼吸。
  香火缭绕,神像前的蒲团上跪着一个人,黑衣红发,正是花城。谢怜没有说话,小心翼翼地靠近。他闭上眼,睁眼时,视角已变成了在神像上向下看。
  花城俊美无双的脸上充满了平和,眉眼间的锐利与侵略感被冲淡,眉目在谢怜的目光中慢慢流淌成了一幅水墨画。  
  灯光下,谢怜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重重叠影。是年幼的花城,身上带着伤,脸上还有着戾气;是少年的花城,藏不住的意气风发和顽皮,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渴望;是青年的花城,有了强大时的雏形,脸上却出现了痛苦……还有现在的花城,是过去未曾见过的平和,甚至有着佛祖般的悲悯的神色。
  然而未曾改变的,是出现在不同时期不同面容上的那份虔诚。
  谢怜望着这张脸,有些出神。花城嘴里喃喃着什么,对着神像三叩首,起身时睁开了眼。岁月的河流仿佛停止流淌,时光在这一刻重叠交汇,重影消失,谢怜的眼中只剩下此时的花城。
  “哥哥?”谢怜回神,花城向他走来。
  “抱歉,让哥哥担心了。”花城拉起他的手,神情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,谢怜招架不住他这个样子,无奈地笑笑:“你刚刚许了什么愿?”
  花城扬起嘴角:“当然是类似‘不要天天有那么多人来找哥哥,让哥哥多陪陪我’之类的愿望了。”谢怜好笑地叹了口气。
  外面忽然传来钟声,紧随着一阵一阵的喧闹。花城牵着谢怜往外走。鬼市不知何时布置得灯火辉煌,众鬼狂欢,似乎有什么盛大的节日正在庆祝。这时,又一阵钟声传来,刚刚喧腾的鬼市霎时寂静,灯光暗了下来。
  谢怜正要开口询问,目光却瞬间凝滞。
  一盏盏明灯从四面八方升起,照亮了黑黝黝的山头。明灯升起的那瞬,谢怜的耳畔钻进了一句又一句话,瞬间交织成了一片,却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感谢太子殿下保佑,今年收成大好!”
“信女特来还愿,感谢太子殿下庇佑,得遇良人。”
“感谢太子殿下,阿黄找到了,昨天还生了一窝小狗,有六只呢。”
“太子殿下仁德,庇佑此地风调雨顺。”
“太子殿下庇佑,愿盛世清平,河清海晏。”
   ……
  发出这些声音的人,有天真无邪的垂髫小儿,也有年迈沧桑的老人,有声音清脆的妙龄少女,也有豪迈粗犷的男人,他们的祈愿各种各样,有求子姻缘农事等等。本来许多都不归他管,但是谢怜听到祈愿,都会竭尽所能地办到。这些就是他们还愿的声音。过去谢怜很少会去听信徒的还愿。其中还有一些极其虔诚的祈愿,发出最纯真的声音。这让谢怜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自己,天真的,愚蠢的,却没什么好否定的。
  数以万计的明灯源源不断地上升,似乎照亮了整片天地。这阵仗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浩大,意义也截然不同。
  不是为了争强斗胜,也没有旁人的攀比与虚荣。
  没有了漫长的等待,没有了思念的煎熬。  
  只是想献给心上人一颗真心而已。
  只是想告诉他,你没有做错,你一直做的很好。  
  只是想告诉他,你做的那些都有意义,会有人记得。
  只是想告诉他,不要否定自己,你值得最好的。
  只是想告诉他,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信徒。
  
  谢怜被震撼了。
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明灯渐渐变少,都升上了天,他的耳边慢慢变得安静。花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对面几步远,手上托着一盏灯。最后一声钟声响起,久久回荡。无数只银蝶在那盏灯边飞舞盘旋,随着灯一起缓缓升空。
  那是最后一盏灯。
  于此同时,花城的声音在谢怜耳边响起。
  “信徒花城,今来还愿。”
  “一谢殿下,神武大街相遇,获新生。”
  “二谢殿下,铜炉山内相托,永遇乐。”
  “三谢殿下,太苍山上相侯,平生欢。”
  “所得甚多,然花城不敢说再无欲无求,便在此许下大愿。”
  “殿下心系苍生,我心里没有苍生,心心念念的只有殿下一人。殿下无论是想拯救苍生还是一意孤行也好,我都会永远追随殿下。从前我不够强大,很多事情都只能无能为力,但是现在,如果做什么事非要受伤,非要付出什么代价的话,那就全由我来吧。不管发生什么,我都不会再让殿下受委屈,不会再让殿下受伤。我只愿殿下从此以往,得偿所愿,平安喜乐。想来这点执念,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了。”
  “天官赐福,百无禁忌。”
  
  明灯被银蝶簇拥着远去,谢怜呆呆地说不出,话忍不住抬起手,有几只银蝶落在了他的指尖。花城走近他,微微歪着头,笑着说:“哥哥,生辰快乐。”
  谢怜莞尔,看着花城。漫天明灯下,最好的礼物,他已经收到了。
  

来个伪全员小彩蛋
一盏盏明灯从四面八方升起,照亮了黑黝黝的山头。
青玄喝光了壶中的酒,周遭一片喧嚣。他望着漫天明灯,笑着隐入人群。
贺玄抬头看向天边宛若星光的灯,低声道:“好久,都没有再见到这样的景象了。”说完感觉心空了一块。
上天庭早就被这动静惊动了。风信和慕情刚刚还在拌嘴。
风信:“靠,这是哪位的大手笔?”
慕情:“你难道还想不出来吗?”
裴茗:“真是怀念那时候呢。”
灵文继续被山似的公文压在底下。
铜炉山。
国师看着天边,嘴角挂着一抹笑意。君吾被他拉在一旁。
国师说:“真好。”
“嗯,真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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